臺北市立交響樂團

問世80多年，這首第七交響曲流傳下來的精采錄音不少，而最具權威性的版本有二：一是1942年托斯卡尼尼（Arturo Toscanini）與NBC交響樂團（NBC Symphony Orchestra）的紐約廣播版，二是穆拉汶斯基（Yevgeny Mravinsky) 與列寧格勒愛樂1953年的錄音版。兩份演出分別代表20世紀東西兩大陣營的主流觀點，並演變成後繼詮釋者的典範。托斯卡尼尼版為單聲道錄音，早年版本頻寬有限，聲音單薄纖瘦，訊噪比高，不過2023年RCA將原始母帶修復重新推出後，音質提升許多，樂器質感與總體量感總算完整呈現，經典價值自此凸顯。在此版中托斯卡尼尼的手法堂堂正正，速度非常穩定，樂句修飾圓潤，展現樂曲應有的大格局。他就像是音樂的建築師，用穩步上升的力度層層堆疊出張力，構築之宏大音樂織體放眼後世無出其右，手法雖作曲家本人並不完全認同，仍是獨具說服力的一家之言。

至於穆拉汶斯基與列寧格勒愛樂版，由於當年仍有不少首演團員尚在樂團中，因此自帶絕對歷史光環。詮釋上此版專注於戲劇的鋪陳，穆氏鐵血的樂團駕馭力驅使團員做出超乎想像的對比與強弱變化，尤其是第一樂章那段軍鼓演奏，樂團的漸快速度與整齊劃一達到了驅策力的極致，在萬馬奔騰下又能保有總奏強度，團員強悍實力與服從性可見一般，這是連繼任的首席指揮泰米卡諾夫（Yuri Temirkanov）苦苦追趕也難以企及的本事。穆氏的手法早已劃下一道極難跨越的天塹，不少模仿的後輩都難以攀上那令人窒息的巔峰，轉而選擇結合外向性與洞察力的手法來處理。此版原始錄音不佳，直到獨立唱片廠Vanguard買下母帶重製後才終於將整個聲部都拉出來，但仍遠無法達到音響性的標準，不過已在可接受的範疇，名演出未曾淹沒、可喜可賀。

聲場即疆場：貝格倫與海汀克的發燒宇宙

以上兩份演出都是以詮釋的權威性與歷史價值著稱，但若考慮到聆聽感受，便不能不提此曲之音響性最傑出者：一是貝格倫（Paavo Berglund）與普利茅斯交響（Bournemouth Symphony Orchestra）、二是海汀克（Bernard Haitink）與倫敦愛樂（London Philharmonic Orchestra）。這兩份錄音，一直是這首交響曲音效巔峰的代表。

發燒天書TAS 2023年的古典黑膠超級唱片清單中，貝格倫版名列其中，是對這張唱片驚人錄音的肯定，其多年來以真實的臨場感聞名，不僅定位精準、音場寬闊、層次分明、聲音的包覆感良好，整個樂團就像在面前演出般魄力十足，且帶有類比的溫暖感，不會過度壓迫聽覺神經，就算是轉成CD後仍然驚人，實在是EMI全盛時期的傑出製作。至於海汀克與倫敦愛樂的演出，同樣得益於營造出的超大音場，所有打擊樂動態飽滿、細膩的弦樂以及銅管氣勢全都得到良好的發散，除了因轉制樂團變得稍靠前而略顯壓迫外，這仍然是結構強大且史詩性十足的精彩演出，被留聲機雜誌譽為最能直指戰爭殘酷本質的唱片。

1988年，伯恩斯坦與芝加哥交響樂團（Chicago Symphony Orchestra）合作了這首第七交響曲現場錄音，發行後於1990年榮獲葛萊美獎，之後其便與1972年東德指揮凱格爾（Hubert Kegel）與萊比錫廣播交響樂團（MDR Leipzig Radio Symphony Orchestra）錄製的現場版並稱雙壁。伯恩斯坦為80年代之後對此曲新演奏觀點的代表，他結合了托斯卡尼尼的大格局，加上芝加哥交響傳神奏出曲中的暴力與溫柔兩種衝突情感，是場頗具電影氛圍的演出。伯恩斯坦在速度控制上相當用心，第一樂章近的演奏時間比穆拉汶斯基版慢上四分鐘，比凱格爾版慢上七分鐘，不過因每個音符都被注入動能，所以全然不滯澀。不以錄音出色聞名的DG在此備受讚譽：芝加哥交響的打擊樂氣勢磅礴，銅管的光澤與厚實令人嘆服，直能摧枯拉朽。伯恩斯坦在此證明：這首交響曲的確能讓城牆倒塌

較於伯恩斯坦版的沉穩，凱格爾與萊比錫廣播交響樂團1972年現場走的是穆拉汶斯基路線。他力求完美，信奉速度就是力量的道理，因此演出被譽為是以激昂與迅猛成就出的傳奇。第一樂章序奏還算正常，從軍鼓節奏一落整個樂團就開始如脫韁野馬向前飛馳，奏出張力萬千、熱血沸騰的驚人氣勢。全片錄音特點在於樂器解析力出色，定位也精準，樂團總體表現清晰無隱，連第一樂章發展部木管追不上打擊樂而脫拍都清清楚楚。這份演出的生命力備受讚譽，表現可圈可點，一點樂團的失誤可說瑕不掩瑜。

在穆拉汶斯基與凱格爾之後，追求極致速度感就成為俄系指揮樂團演奏的大方向，例如葛濟夫率馬林斯基劇院管弦樂團在2020年復活節音樂會指揮演奏的此曲現場錄影，第一樂章同樣以速度迅猛馳名，不過葛濟夫並未犧牲樂曲的敘事性，他將萬鈞劇力都放在第一樂章鋪陳，而所有黑暗之後的光輝高潮都凝聚在終樂章的最後樂段，以宣揚勝利的得之不易與的燦爛光輝，相當動人。

聲場中的全局思索：當代指揮與音響之境

二十一世紀指揮家，在面對這首第七交響曲時，開始思索如何展現詮釋的全面性，並對四個樂章報以同等重視，而非將演出重心放在第一樂章。這首交響曲的近期版本中，賈維（Paavo Järvi）與俄羅斯國家交響樂團（Russian National Orchestra）及殷巴爾（Eliahu Inbal）與維也納交響樂團（Wiener Symphoniker）兩份錄音均極知名。賈維的特色是對音樂細節的掌握和對戲劇性的控制，他的詮釋激動人心，且不誇張大聲量的第一樂章，而是讓後面的三個樂章表現同樣的溫情、雄辯性與說服力。得益於精彩的錄音，弦樂的精緻與管樂的稜角都表現得非常清楚，讓它在當代錄音中得以脫穎而出。

而殷巴爾與維也納交響樂團則在細節上與賈維同樣豐富，他的詮釋也非常重視總體的完整度，因此這並不是部能讓人熱血沸騰的演奏，但卻餘韻深長；雖然維也納交響在不是全球頂尖樂團，但殷因巴爾仍以他出色的樂曲掌握仍給樂曲帶來一定的激情，其中巨大的動態和清晰的紋理在即使在 FFF時表現依然出色，而且分部之間也有良好的平衡，也是這份錄音最難能可貴之處。

版本聆賞指南：

01 Arturo Toscanini / NBC Symphony Orchestra

03 Paavo Berglund / Bournemouth Symphony Orchestra